俄罗斯经济跃至世界第四 背后是一场扫清亲西方寡头的大重组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俄罗斯经历了堪称现代经济史上最惨烈的工业衰退之一。苏联解体后的国家经济大规模撤退，催生了剧烈的工业变迁和社会动荡。在短短的几年间，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到工业生产规模，再到重工业和轻工业的生产，都遭受了重创。全球资本货物产量中的俄罗斯份额急剧下滑，引发了学者们的广泛担忧，认为这是和平时期最严重的生产力破坏之一。
历史似乎给俄罗斯开了一扇窗。尽管如今俄罗斯是全球受到制裁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但其经济却展现出惊人的韧性。过去的几年里，尽管面临巨大的外部压力和经济挑战，俄罗斯的经济增长率却持续稳定。不仅如此，其在全球的经济地位也在稳步提升。这一切的变化并非仅仅依靠丰富的自然资源，更多的是一种独特的经济模式的成功实践。
这种经济复兴与成功的背后，是俄罗斯模式的独特路径。它既不是完全的新自由主义，也不是传统的发展主义或社会主义模式，而是结合了几种模式的特点。层面上是国家作用的回归和强化。普京总统在治国理念中一直强调国家的关键作用，并重塑了国家对经济的控制力。特别是在关键的领域和战略物资上，国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比如近年来，国家控制了一大批大型石油公司、天然气公司等关键产业的主要股份。这不仅为国家带来了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控制力，也促进了相关产业的发展和升级。这种发展模式与美国在关键时刻启动“曼哈顿计划”、朝鲜在发展重工业方面类似，体现了国家对经济发展的高度关注和重视。
俄罗斯的经济转型也离不开外部冲击的影响。尤其是在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原本预期的保护措施逐渐取消的情况下，国际制裁似乎给俄罗斯带来了新的机会和挑战。制裁限制了俄罗斯某些产业从西方国家进口设备和技术的能力，但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进口替代工业化的进程。对于那些寻求替代进口产品的企业和行业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与此制裁也打击了部分寡头集团的影响力，为国家控制经济提供了更大的空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些学者会将制裁视为送给俄罗斯的“礼物”。这种外部压力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俄罗斯经济的内部调整和转型。
俄罗斯的经济转型是一个复杂而多元的过程，涉及、经济、社会等多个方面的因素。但无论如何，国家的作用在这一过程中至关重要。无论是通过积极的国家干预刺激内需、实施再分配政策，还是通过重新控制关键产业来推动进口替代工业化进程，都体现了国家对经济发展的高度重视和决心。这种独特的经济模式或许能为其他面临困境的国家提供新的启示和思路。即使在那些对俄罗斯干预政策有效性持怀疑态度的经济学家眼中，其再工业化进程也呈现出明显的成功迹象。特别是机床产量在2022年创下了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的新高，这一显著增长是在连续几轮制裁后实现的，凸显了俄罗斯工业的顽强生命力。制裁措施反而催生了俄罗斯对西方技术的去依赖，促使其在能源、国防等领域加强了与东方国家的合作。
在能源领域，俄罗斯因制裁而加速转型，减少对西方市场的依赖，同时深化了与亚洲国家的合作。在国防领域，国内产能的飙升以及与中国的合作共同推动了军工复合体的扩张。事实上，俄罗斯军事相关产业在2023年经历了最为强劲的增长，反映了国防需求的持续增长。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已成为全球仅有的两个能够自主生产几乎所有武器装备的国家之一，彰显了其在全球军事舞台上的重要地位。
“卫星-V”疫苗的研发成功，为俄罗斯的制药业赢得了全球赞誉，证明了其在高科技领域的实力。同样，俄罗斯的IT行业在2010年代也实现了惊人的出口增长，创下了全球最高的出口增速。
更令人瞩目的是制造业部门的迅猛扩张。在短短二十年间，总产出增长了84%，人均制造业增加值也实现了翻番。在这一进程中，那些此前依赖进口商品的部门增长最为显著，表明进口替代工业化战略的显著成效。
说起进口替代工业化，这是俄罗斯为实现经济自给自足而采取的重要战略。通过实施高额关税壁垒，鼓励国内生产替代进口商品，并辅以国家援助以增强本国经济韧性和自给能力。面对与拉丁美洲相似的挑战，俄罗斯成功遏制了资本品进口的增长，甚至在特定时期实现了逆转。不同的是，俄罗斯的再工业化进程伴随着工业制成品出口的增加，显示出日益增强的竞争力。
俄罗斯的战略选择显示了对市场的信任。不同于过去拉丁美洲的进口替代战略依赖的高额关税，俄罗斯更多地依赖于公共采购、战略投资引导以及直接补贴来扶持国内产业。这种策略结合了中国际融合模式，避免了国家垄断企业的产生，并促进了中高技术产品的生产和出口。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和俄罗斯出口中心等机构在这一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存在普遍的认知误区认为俄罗斯过度依赖石油和天然气，但实际上能源部门对财政收入的贡献已经显著下降。制造业的复苏和出口的多元化趋势日益明显。俄乌冲突虽然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但俄罗斯的贸易韧性令人惊讶。制造业产品出口占比的反弹以及在全球制成品出口中份额的持续增长都反映了其强大的经济适应能力和韧性。机械、运输设备、化肥、食品等仍是其主要出口驱动力。
俄罗斯的再工业化进程呈现出令人瞩目的成果，其经济实力和韧性远超人们的普遍认知。面对制裁和全球挑战，俄罗斯成功地转型并展示了强大的竞争力。其战略选择和合作导向为其他面临类似挑战的国家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超越新自由主义：俄罗斯宏观审慎管理的独特路径
在新发展主义和新自由主义之间，俄罗斯选择了一条独特的宏观审慎管理路径。这一路径不仅维持了货币稳定、公共财政的稳健，还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实现了经济的持续增长。
在货币稳定方面，俄罗斯面对荷兰病挑战，采取了汇率管制措施。这一策略使得俄罗斯外汇大幅增长，同时有效缓解了货币升值趋势。俄罗斯还设立了稳定基金来管理油气出口收入，进一步抑制了货币波动。虽然投资海外的模式在货币贬值背景下效果不佳，但国家财富基金在稳定金融市场、资助重要项目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在公共财政方面，俄罗斯对原材料出口进行征税，利用这些收入补贴民族工业，并控制公共财政赤字。即使在战争和进口替代工业战略的压力下，俄罗斯的公共债务水平仍然保持在较低水平，显示出其经济的韧性。
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是俄罗斯宏观审慎管理成功的关键。相较于巴西等国的停滞，俄罗斯的生产率实现了大幅增长，这一趋势为其技术现代化提供了实证证据。生产率的提升使得工资增长和货币升值并未削弱其经济竞争力。
俄罗斯的宏观审慎管理路径体现了对生产体系的参与和对社会公正的重视。国家并未从生产体系中退出，而是积极参与调节经济基本面，确保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俄罗斯避免了不平等现象的激化，实现了社会和谐与经济增长的良性循环。
这一路径的成功并非偶然，而是基于俄罗斯对国家发展的深思熟虑和战略规划。在面临国内外挑战时，俄罗斯能够灵活调整政策，确保经济的稳定和发展。未来，俄罗斯将继续沿着这一路径前进，实现更加繁荣和可持续的发展。
俄罗斯的宏观审慎管理提供了一个超越新自由主义的范例，展示了国家如何在维护经济稳定、提高生产率和促进社会公正方面发挥积极作用。这一经验对于其他发展中国家来说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经济繁荣与策略调整：俄罗斯的转型之路
石油繁荣和人口萎缩的双重影响下，本应推动工资出现大幅上涨的俄罗斯，却面临一个逐渐收窄的差距问题：劳动生产率增长与实际工资增长之间的鸿沟逐渐扩大。这一现象背后揭示了一种复杂而多元的经济动态（如图10所示）。随着产业战略的逐步推进，一项独特的工资控制政策与紧缩性货币政策相互辅助，共同影响着俄罗斯的经济发展轨迹。其中，俄以高基准利率对抗通胀的决策，突显了其在货币政策制定上的决心与果断。
深入分析工资控制政策，俄罗斯在薪资总额增长方面的控制似乎继承了自由主义的某些传统理念。其独特的再分配政策则超越了古典自由主义和新发展主义的框架。这些政策不仅有助于弥补实际工资增长滞后所带来的差距，同时也可能为俄罗斯日益减少的不平等现象提供了答案。证据显示，俄罗斯的基尼系数从2007年的0.42稳步下降至2020年的0.36（如图11所示），反映了社会公平性的改善。
俄罗斯的再工业化战略也受益于不断扩张的国内市场。尽管在全球对比中，俄罗斯的家庭消费支出占GDP的比重有所上升，但仍低于发达国家水平。家庭支出增长率的提升——特别是在2023年达到6.8%，几乎为GDP增速的两倍——突显了国内市场在俄罗斯经济中的核心地位。这种趋势为俄罗斯的产业战略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谈到俄罗斯的经济突围，不得不提的是其成功规避“中等收入陷阱”的策略。巴西等新兴市场面临的挑战，如经济结构向初级产业偏移、制成品在全球贸易中的竞争力下降等问题，在俄罗斯并未显著显现。相反，俄罗斯通过一系列独特的经济战略和政策组合，成功实现了经济转型。值得注意的是，按世界银行的标准，俄罗斯早已跻身高收入国家行列。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俄罗斯的人均GDP已达到美国的55%，标志着其在另一重要指标上已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如图12所示）。
这一成就的取得并非偶然。通过审视俄罗斯的进口替代工业化战略和政策组合，可以看出其并不仅仅遵循“市场友好型”逻辑。实际上，俄罗斯通过恢复国家在经济中的中心地位，采取战略性的再分配政策，以及实施一系列旨在提振制成品出口潜力的措施，突破了新自由主义正统学说的局限。尽管经历了去工业化阶段并面临风险，但俄罗斯在经济政策方面的韧性使其成功应对了挑战。这证明了国家对经济控制权的回归、产业多元化发展以及进口替代工业化政策的重要性。“军事凯恩斯主义”也在再工业化进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为国家主导的需求创造了空间，刺激了工业产能的扩张。
尽管俄罗斯在经济领域取得了显著成就，但其仍然无法完全摆脱国际地缘的影响。在全球格局日益变化的当下，没有任何国家能够独善其身。尽管如此，俄罗斯仍凭借其独特的经济战略和政策组合，为世界经济带来了新的视角和启示。其成功经验对于其他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来说，无疑具有重要的参考和借鉴意义。